来自河南武校的“少林足球”队 他们会空翻射门吗？

极力摆脱标签 “少林足球”蜕变中

今年的第二届全国青运会上，发生了这样一幕：五人制足球社会俱乐部男子12—13岁组的比赛中，河南塔沟队的右边锋补射得分。进球之后，小男孩突然跑到对手的球门前，一抬手，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跟对方守门员说了一句“承让”。

足球小将们期待未来能踢职业联赛。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这个习武之人间的礼节，在足球场上并没被完全接受，裁判在一旁提醒男孩，这个动作过于冒失。在解说员的解读里，男孩的行为则带了几分“挑衅”的意思，男孩只好吐着舌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是河南塔沟队第一次参加官方主办的全国青少年足球赛事，这支来自河南省青少年少林足球训练基地的队伍，由塔沟武术学校的一群“功夫小子”组成。相对于队伍本身，让他们更早为人所知的，是“少林足球”的名号。这一度被认为是一种噱头，又或是“空翻射门”一类的表演。

但几年来，校方极力想摆脱“少林足球”的标签。他们强调，是在用心地进行足球青训，只是希望将习武之人的“精气神”融入其中。

一支武校足球队的蜕变，仍在进行当中。

训练武术基本功时非常艰苦，功夫小子们咬牙坚持。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建队：

常被问“会空翻射门吗？”

塔沟足球队是在足球进校园的大背景下成立的。四五年前，河南省准备成立一个青年足球训练基地，塔沟武校是被选中的那块“试验田”。

河南省体育局选中了塔沟武校来做足球青训基地，是看中武术学校的孩子身体素质好，能够吃苦耐劳。更重要的是，塔沟武校学生的年纪从6岁到16岁不等，可以组建完整的梯队。

青训基地的名称里，赫然带着“少林足球”的字眼，这也成了这支脱胎于武校的足球队，最初留给人们的观感。人们一度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炒作的“噱头”。

还有人把“少林足球”与周星驰那部同名电影联系在一起：罗汉拳，七星腿，空翻、回旋踢……很多第一次听说这支球队的人都会问出类似的问题：“你们的孩子可以空翻射门吗？防守时会叠罗汉吗？”

“其实少林只是个地名而已，并不是说要搞少林功夫足球”，如今学校老师反复强调少林功夫和足球没有关系。但在基地成立之初，教练们确实研究过如何把武术动作融入到足球中去。

教练李永攀记得，在足球队成立之初，教练们晚饭后总聚在球场上，研究如何把武术动作和足球相结合：比如带球空翻射门、鞭腿开球等等，想到好看的动作，教练就找武术功底扎实的孩子试试，可行的话再在球队里普及。

但这样的尝试很快以失败告终，在足球比赛中，武术动作并不实用。“足球是一项动态的运动，边跑边踢，而武术是相对静态的”。把武术动作融入足球的方法只实践了两个月，学校就转变了思路：要从有武术功底的孩子里挑选专业踢足球的，而不是把会踢球的孩子培养成会武术的。

如今，武术动作和足球的结合只被保留在了表演项目里。

团结合作是足球场的“必修课”。图片来源：北京青年报。

转型：

选真正热爱足球的孩子

塔沟武校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最小的只有五六岁，他们性格调皮，多是因为文化课不好，才被家里送来学“功夫”。

塔沟武校的足球班有一套选拔标准，孩子的年龄一般卡在6岁到10岁之间，其次要选择真正热爱足球的孩子。老师有时候要通过观察孩子的反应来判断是否真的有兴趣，其次才是体能、协调力的考核。

2016年夏天，塔沟武校把一块武术训练场改造成了专业足球场，这也是目前学校里唯一的足球场地，四十多支队伍、1500个小球员轮流使用。

塔沟武校全封闭管理。带班教练要和小球员同吃同住，每天清晨五点半，学校里就会拉响起床号，孩子们的棉被要叠成“豆腐块”才能出门。严苛的管理同时也限制了教练的自由，加之塔沟武校位于少室山旁，地理位置偏远，很少有优秀的专业足球教练愿意来这里执教。

训练：

自费聘请葡萄牙外教

场地有了，从武术到足球的转型又遇到了新的问题，学校招不到好的专业教练。

塔沟学校里大多数老师，都是这里毕业的学生，现在有30多个足球带班教练是从武术专业转型过来。一些教练在转型之前，根本没有踢过足球比赛，甚至连“越位”、“前锋”等专业名词都不知道。

为了增加学校整体的足球水平，塔沟武校花重金从国外请来外教。今年，他们在省体育局的推荐下，自费几百万请来了六名葡萄牙教练。

这支外教队伍的负责人叫保罗，已经从事足球青训20年，曾在葡萄牙职业队里任教。武校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保罗，休息时孩子们会跑到保罗身边和他“击掌”。

保罗发现，武术学校的孩子体力好，很能吃苦。在葡萄牙，天气也很热，室外训练一般会被安排在晚上，但由于塔沟武校没有室内场地，每天下午三点开始，孩子们就要在烈日下练习。

保罗认为，功夫和足球最大的区别在于，功夫更倾向于一个人的运动，通过重复训练可以快速提高水平，而足球是一个充满变数的集体运动，需要时刻进行思考和决策，“孩子们虽然已经开始接触足球，但还没有完全理解足球”。

在保罗看来，中国青少年足球最缺乏的是实战经验。在欧洲，一个孩子每年可以参加40场专业级别的比赛，中国每年可能只有四五场专业比赛。

出路：

足球小将期待“踢中超”圆梦

“少林足球”标签带来的困扰仍在继续，有网友在评论中说他们“不务正业”，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在以少林的名义吸引眼球。最近几年，学校努力避免让足球队在公开场合提及少林、功夫这样的字眼。采访中，校方重复过多次，“少林就是个地名，来过的人都知道，我们是在认真做青训”。

球场上，有的对手也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支“少林足球队”，一位小球员曾看到对手的教练提醒裁判，“他们是练武的，动作大，你们盯严一点”。在洗手间里，也有球员讨论塔沟足球队时说，“他们练武的，离他们远一点”。

这些男孩们也都习惯人们把他们和功夫联系在一起。有时候踢完足球比赛，进行才艺展示，主办方还会请他们表演一套少林拳法。

虽然功夫和足球的直接联系不大，但塔沟武校依然坚持，让足球队的孩子们也进行武术训练。由于训练强度大，孩子们体力消耗也大，出去比赛时，老师发现，队员们比外面的同龄孩子精瘦一圈。

目前塔沟武校里进行足球训练的小球员共有1500名，全部成为职业球员并不现实。在塔沟武校的规划中，足球项目的队员出路有三种，资质好的孩子将来被培养成职业球员，一些想要进修的孩子，可以选择到体育学院里读书。没有成为职业球员的孩子，将来也可以像李永攀那样，选择留在学校里当足球教练。

小球员们有着简单而朴实的梦想，他们“想踢中超，想成为足球明星，想为学校争光”。

少林足球到底牛不牛？体能好，触球多，武术动作在球场上无法实现

作者|孟繁勇 编辑|崔世海

呼和浩特，夏季初至，2019年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在这座草原城市召开，来自国内各省市的18支青少年足球队，参加男子U13室内五人制足球比赛。其中有一支队伍，打出了塔沟少林足球队的名号。

对手球队一看，少林足球队？一打听，练武术的孩子踢足球。教练几步跑到场边，找到裁判，说：“你看，他们队员是习武出身。裁判啊，你可要让他们注意动作啊。”

转回身，又对自己的队员说：“别跟他们硬碰硬，拼抢的时候，少对抗。”

少林足球队的球员上场，赛前的活动方法，是集体打了一套武术套路：七星拳。对手球队原本正在做热身活动，一见场内对手拉开架势练功夫，也放慢了热身。

6岁的足球小学员

刚一亮相，塔沟少林足球队便吸引来众多目光。所有人有一个疑问，少林功夫和足球一起训练，是否可以？

习武的球员

少林功夫与足球的结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足球教练张金龙觉得，虽然名称是塔沟少林足球队，但真正的少林足球和电影并不一样。学员通过学习武术，增强身体素质，但肯定不是电影里那样的少林足球。这一点，在 2015年底，位于登封市塔沟武校内的河南省青少年少林足球训练基地成立之初便明确了（以下简称少林足球训练基地）。

基地成立之初，武术与足球能否结合起来，成为基地相关负责人的一个想法。为此专门请来足球专业教练开了一个研讨会，会上就武术能否应用到足球上进行讨论。足球教练表态， 武术与足球的结合，对于实战没有意义。 自此之后，完全放弃了把武术与足球相结合的尝试。

李军任职于少林足球训练基地，他说：“基地刚刚成立时，当时的目的是在有武术底子的情况下，通过与足球的结合，让学员们去更多地认知足球运动，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

武术与足球，两者完全不一样，武术的技术动作，在球场上无法实现。

两名女足球学员

完全摒弃把武术招式加入到足球的想法之后，基地开始按照足球的训练系统来培养学员。从塔沟武校有武术功底的学员里，选出优秀的苗子，培养足球运动员。

李军说：“如今足球和武术的关联性，就在于武术提高学员身体素质，以及提升意志力了。”

目前，少林足球训练基地有6岁至16岁的学员1500余人，分别按照年龄段编进不同的班组。其中依据身体协调性等指标，选出学员，升级到25个重点班，接受更为严格的足球训练。

学员宿舍离足球场400米，4分30秒就能走到。来自重庆市的9岁男孩儿万亿属于U9精英班（9岁年龄组），每一天都会在场地上开始他的足球训练。

万亿的活动时间从早晨5点30分开始，起床、出操、跑步，田径场上跑5圈，2000米。跟随武术兼足球教练张金龙练习基本功，踢腿、劈叉、空翻、十字弹腿等，练的是身体的柔韧性和弹跳性。

6点50分，早晨的训练活动结束，万亿会和全班26个学生一起，回宿舍洗漱，吃早餐，稍许休息之后。8点10分再次回到足球场，第一节是足球课，万亿在球场上的位置是中场。

9岁的孩子们在葡萄牙籍外教的指导下，传球、绕盘、冲刺、跳圈、颠球、停球，练习学员配合：一对一、二打二、二打三，还有绕盘打门、攻防转换等。

第二节是武术课，万亿会学习武术套路：国际规定拳、初级剑等。这些武术套路万亿自5岁开始便接受训练，练起来轻车熟路。

练习武术的足球学员们

闫冰16岁，进入U16集训队之前，练习武术散打近6个月时间。2016年4月份报名学习足球，从武术转到足球，场上训练，球来了，下意识地用手直接打出去。教练看见，喊声：“这是足球，得用脚踢。用手打，那是犯规。”

球到眼前，用手不用脚，是练习武术的孩子最初经常出现的问题。

闫冰说：“球来了用手打，这是长期武术训练的直接反应。教练想办法，让我们练习颠球，反复强调，足球是用脚来踢的，和手没关系。”

足球场上，练武的孩子在踢球时，尽管再怎么训练，仍然有武术的影子。在拼抢中倒地，没有武术基础的运动员，直接摔倒。闫冰的反应，是在摔倒的瞬间或有虎扑、鱼跃的动作，加一个前滚，或侧滚、后滚的动作，再站起来，这是典型的武术技巧动作。

射门时，非武术运动员凌空抽射，起腿不能有外力干扰，一顶就会倒，重心极不稳定。闫冰凌空抽射的动作，用的是武术中的中鞭腿动作。

在武术散打实战中，两个人对拼，拳加腿对打，中鞭腿打击对方的腹部位置。在足球场上，球有时给的高度位置，大约在1米左右，这种球很自然会使用中鞭腿。

闫冰说：“这个武术动作运用时，对方在撞到我的时候，我不会倒，仍然会继续反抢打门。”

高鞭腿使用更为经常。一般的情况下，对手往闫冰的后防线吊高球，只要弹过来，对手越过你，一般的反应是转身快速防守。武术中有一个动作是高鞭腿，在武术比赛中能够直接踢到对手头部位置。若是在足球场上对方吊高球，正面有对手拦截的情况下，夹在两个球员之间的闫冰，直接的反应会使出高鞭腿解围。

塔沟少林足球训练基地的学员冯雷，学习足球的同时，练了半年武术，七星拳、国际标准拳、冲拳等，以及侧空翻、正空翻、后空翻、高中鞭腿，下意识在足球场上使用上述与闫冰相同的武术技巧抢断、拦截、打门。他说：“这些动作，那些没有练过武术的球员，很难做出来。”

一般足球运动员，当足球的位置在1.5米左右高时，临场反应大多运用胸部停球。练过武术的孩子，根据来球的速度与力量判断，速度快，力量大，用高鞭腿把球踢出去；力量小，速度慢，直接用高鞭腿停球。

自然反应，让练武术的孩子在足球场上下意识地使用一些武术基本动作。作为武术兼足球教练的关魁说：“我们的学员在踢足球比赛时，确实会使用一些基本的跳跃、正踢腿、空中起跳等武术基本动作。但并无武术招式出现在赛场上。”

武术学员进行足球训练

武术的基本功训练，使得学员的身体素质，如柔韧性与协调性，为足球运动作了很好的铺垫。关魁说：“比如侧凌空抽射是足球动作，但这个动作，和武术当中的鞭腿几乎相同。还有武术当中的弹腿，和足球里开大脚球，两者非常相近。”

踢足球光靠练武不行

初始，塔沟少林足球队去郑州踢比赛，结果不忍目睹，15比O。同年龄组的比赛，经常性地大比分落后。

赛场之下，少林足球队的表演却颇受欢迎。有时候十余日比赛日程，主办方会专门组织一次晚会，每支队伍出一个节目。塔沟少林足球队的节目是武术套路。灯光打在舞台，十一名队员服装齐整，压轴登场，音响传出《少林英雄》歌曲伴奏，球员们打出一套标准武术套路。

台下500余名观众，球员、裁判员、教练员，拿出手机拍照，哗啦啦鼓掌。

表演完，球员下场，坐在台下，观看其他球队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跳舞、唱歌。

邻近桌的球员非常好奇，问：“你们练武几年了？怎么练武术的还要踢足球？”

又问：“有没有绝技？会不会练到飞起来踢球？就像周星弛的电影，一个人把魔鬼队全踢倒？”

说完话，对方球员开玩笑，说：“明天比赛，你们可要手下留情啊。”

冯雷回答：“有些动作能，有些不能。球在身上盘带，一直转，不现实。就是正常地空中起跳，弹跳力好一点，滞空时间长那几秒，但那种飞起来踢球的方法不可能实现。”

常义荣说：“现实中，我们不能飞，也不能打，那些眩目的踢球方式，不可能出现。和其他的青少年足球队一样，只不过，我们会武术。再说了，没有谁对谁手下留情，毕竟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比赛现场，看到少林足球队，主持人手拿话筒，追着问教练关魁：“你们练的武术，会用到足球场上吗？”

关魁笑了，说：“在足球赛场上，不会使出武术招式，完全遵守足球赛场上的规则。”

第二天，比赛接着进行。裁判员上场，赛前叮嘱塔沟少林足球队的球员，你们动作小一点。

足球训练间隙，听教练讲解

对方教练也对自己队球员发话：“他们是习武的球员，平时练武术，身体力量比较大。争半高球的时候，把胳膊打开，保护一下自己。”

一上场，塔沟少林足球队的球员，明显感觉到对手紧张。抢球时，对方不敢做太大的动作，有顾虑。

也有不客气的对手，说：“练武术，可以。踢球？不一定行。”

又有对手当着少林足球队的教练说：“你们的队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知道勇猛，不知道技巧。”

关魁听到了，也不服气，但一上场，与实力均等的对手比赛，足球水平差距立即体现出来。

而目前较为不错的成绩，是2019年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

18支来自全国的青少年足球队在呼和浩特竞技，塔沟少林足球队首次参加全国性的比赛，教练队员都很激动，期待在全国赛场上亮相。赛前做准备，每天训练6个小时，没有节假日、星期天，持续集训1个月。

开赛了，数轮争夺，竞争激烈，谁踢得好，谁踢得孬，一目了然。塔沟少林足球队最终夺得第四名。比赛完成后，竞争对手说：“少林足球队，你们武术练得不错，但足球没有我们踢得好，以后多练足球。”

面对如此局面，李军也坦承，说：“放在全国青少年足球培训体系中，塔沟少林足球队，还处于中下游的水平。真正出成绩，比如说全国性青少年足球比赛，要拿到前三名，可能还需要两三年的时间。”

要想踢好足球，还需要专业教练。但目前面临的问题之一，是基地出大价钱，就是请不到合适的足球专业教练。好的教练往往集中在一线城市，谁愿意来四线小城市执教？

于是，塔沟武校鼓励优秀的武术教练，报名学习足球培训。关魁即是其中之一。他原先为武术教练，2016年时，参加了塔沟武校与郑州足协联合举办的教练员培训班，此后又参加了河南省体育局委派专业足球教练举行的培训，并于2018年，拿到了亚足联D级教练证书。

目前和关魁一样的足球教练，在足球基地约有30多位，均拿到D级足球教练员证书。关魁既要教足球，也同时教学员武术，一身兼两职。训练场上，首要提醒学员的是，足球是足球，不能使用武术招式。

张金龙指导足球学员练习武术

足球场上瞬息万变，有些反应确实能够在武术中体现，有相同之处，但学习武术，和学习足球，是完全分开的。足球就是足球，武术就是武术，它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训练体系。

张金龙作为足球助理教练，主要职责之一，就是将外教讲述的足球训练技巧，自己加以理解，再传授给学员。他说：“孩子们学了武术，足球技术就会提高多少，那不可能。足球队要想拿到好成绩，光靠练武不行，只能进行国外先进的足球系统训练。”

葡萄牙的洋外教

第一批三位洋外教，来自西班牙巴塞罗那。两年之后，西班牙教练结束了合同回国。六名来自葡萄牙里斯本竞技的青训教练出现在塔沟少林足球训练基地，每一名外教都配备了专门的翻译，一年的支出达到数百万元。

外教从1500余名孩子中，按不同年龄组别，分别选出20至30名学员，组成精英班训练。

14岁的河南洛阳女孩常义荣，第一次见到外教，很想打声招呼。鼓足勇气，看到外教，又退回去了。上了几次课，这才熟悉。

看她练武术，外教也觉得稀奇，会拿过来棍子，自己练一练。有样学样，转棍，自己打到手疼。通过翻译告诉常义荣，中国功夫，武术很难，很厉害。

学员们练武术，外教们看到，会模仿武术动作。但他们绝对不会在足球训练中鼓励武术招式出现在赛场上，只是把武术作为训练协调性的一个方法。

外教主管保罗，第一次到中国是2019年4月26日。那一天，他正式在登封塔沟少林足球训练基地任教。保罗是欧足联A级教练，曾在葡萄牙国青队任职。他带来一个五人团队，包括守门员教练、体能教练和战术训练教练等，引入的训练体系是欧足联标准的。

保罗知道中国功夫，成龙、李连杰，还有30年前的影片《少林寺》。他说：“练过武术的孩子有很好的身体素质，但对足球的认知不是很透彻。他们的体能好，触球次数多，但足球技巧仍有提高空间。”

给孩子们上足球课，保罗传递出一个理念，足球有三点非常重要：体能、技巧、认知。好的身体条件、协调性，练过武术的孩子的这两个优点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进行足球运动。但最重要的是对足球的理解认知。没有对足球深层次的理解认知，无论多么强大的武术高手，都无法影响足球比赛结果。

外教开始训练学员时，会进行最基本的一些动作练习，如传球、颠球、射门、传切配合，强化系统训练。

足球训练后

保罗带着球员进行校内对抗，他下场，和球员们一起奔跑，边踢边指导。常义荣第一次理解了足球是怎么回事，如何防守，又怎样进攻。这些标准的欧足联训练体系中的动作，尽管也有一些如摆腿射门的动作，和武术当中基础动作弹腿特别相似，但和武术完全不同。

闫冰逐渐明白，散打是以最大力气、最快的速度击打对方。但足球的发力点不同、击球部位不同，踢球的力量、分寸，练了许久才能掌握。学员练弧线球、香蕉球、电梯球，踢出去的球，路线飘忽不定。

张金龙、关魁也注意到，外教们提前做每堂课的教学计划，还会明确每星期乃至每个月的训练目的。上足球课，先跑步、热身，然后是基础的传控训练，再到小组配合、场上技战术练习，直至对抗实战。全部练完了，外教指导学员练习力量、速度，跳栏、绕杆，最后拉伸放松身体。

想象中的少林足球队，身形腾挪之间，一个守门员，打翻全场对手，被现实中的欧足联训练体系完全替代。

外教们不允许在足球场上的学员们，使用任何武术招式。所有的足球训练，完全交给葡萄牙六人团队。基地就是配合外教做日常训练调剂，包括学员训练之外的生活管理。从足球训练、比赛、技战术的角度，和武术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

李军说：“我们摸索多年，总结出的经验，就是足球训练和武术训练是有区别的。足球需要专业的教练、与国际接轨的培训体系。从足球资源来说，我们这边还是比较匮乏。正因如此，外教们的执教经验，对塔沟少林足球队的影响确实很大。”

来自葡萄牙的外教训练球员，让学员们受益非常。炎热天气，足球场上，冯雷、闫冰、常义荣依然挥汗如雨。外教保罗看到了，说：“葡萄牙的孩子们，在这样的天气里是很少下场训练的。”

冯雷说：“保罗经常讲，足球运动，踢得好不好，一是脚上的功夫，更重要的是头脑。我们不练习，那上场还是会输。谁会喜欢输呢？没有人会喜欢输。”

球员总归会成长。15岁的冯雷，想进俱乐部打比赛，想拿冠军。

16岁的闫冰有不同想法，他在练习足球的同时，还报了足球教练培训班。他说：“毕业之后，如果不踢球了，还可以考个教练证，在学校任职足球教练。”

闫冰想了想，又说：“因为我练过武术，如果不当足球教练，也可以当武术教练，以后算是多一条出路。”

然后，闫冰转身，左膝微屈，右手上提，左手下按，双臂保持半圆之形。身形一动，笑容灿烂。那是一招武术招式，名为白鹤亮翅。

（应受访者要求，李军为化名。感谢河南省青少年少林足球训练基地提供采访协助。）

*本文由树木计划作者【凤凰WEEKLY】 创作，独家发布在今日头条，未经授权，不得转载。